双生
人,有两个生命。一个属于世俗,一个属于自己。属于世俗的那个,是躯体;属于自己的那个,是灵魂。
人的一生就是这两个生命的斗争,而历史就是灵魂和躯体的刀与剑伴着光与影所刻成的。
没有人可以想象世俗的可怕。即使在最黑暗的角落,我仍然能感觉到那一股寒冷。阴暗肆无忌惮地撕扯着我的五脏六腑,直到心脏依稀可见。一双野蛮的黑手划开娇嫩的皮肤,然后在上面洒上盐,看着渗透着的血液,恐怖地嚎笑。我幻想着呼吸,要挣扎着逃离,想努力着抵抗,然而,一切都是徒劳。无法逃离。我甚至可以听到风的哀号,可以看到空气中弥漫的尘埃,可以嗅到自己的血散发着的腥气。灵魂在躯壳中挣扎,欲撕裂这副臭皮囊。但黑暗的飓风却一次又一次地灌入空空的身体,肆虐,滋生。于是腐烂的尸体,终于融化成腥臭的液体。
终于,甩开了这束缚,独自在遥遥的时空里走着。这一刻,我解脱了,自由了。然而,纵使是老庄也无法脱离这个弥漫着各种气息的世界,又何况是我呢?想把自己置于记忆的红匣内,置于时间浓暗的隧道,秘密地包起,然后,轻装出发,继续下面的生活。却发现那只是一个遥而不可及的梦。轻轻的雨滴敲打沸热的大脑——醒来,我任活在世俗之中。
爱因斯坦说世界有不同的时空。那是不是就是说,即使在同一点也会有几个不同种的生物(例如人)重叠着?那我的灵魂是否就呆在某一个相邻的时空之中?那它又是如何控制我的大脑?如果光也是可以弯曲着传播的话,那么不同的空间,不同的自己,总是有一天会和自己相撞。即使现在没有,那也只是由于曲率太大,但几亿亿年之后,总还是会相撞的,耸人听闻。若不是这样,那我的灵魂究竟在哪里呢?
词典上解释生命是蛋白质的一种存在形式。那躯体就只是一种特殊的蛋白质。那灵魂是什么,驾驭于躯体之上,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躯体的束缚。努力挣脱,却又害怕离去。在浓暗的时间隧道里,我看见,灵魂和躯体的刀与剑在挥舞着,迸溅着火光。于是,有人,像屈原,舍弃了躯体,寻求另一片洁净的天空;有人,像汪精卫,出卖了灵魂,屈服于灯红酒绿;更有人,像司马迁,忍辱负重,勇毅地用双手抨击那黑暗,完成灵魂的自我超越。于是,从那一刻起,一个司马迁湮没于历史的大潮之中,一个司马迁脱胎换骨,拥有了永恒的生命。
那我的灵魂,是否也在等待一个时机去完成那个自我超越呢?
灵魂总是幻想着徜徉在无垠洁净的天空,而躯体却总像是恶魔般地伸出那双黑手把它拉入世俗之中。或许,所谓的超然,也就是灵魂的自我超越吧!或许,所谓的生命,只有不断超越,才会拥有永恒吧!
古罗马神话里有个叫雅奴斯的神,他长有两副面孔,一张朝向过去,一张面向未来。或许,这也是一个人的生命——撕去腐朽的外皮,走向新的天空。如凤凰般涅磐,在烈火中获得永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