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似寻常

江苏省东台中学 李清盈 指导老师：周萍

住在旧房时，为了练琴，每天天色昏昧便起了，在琴房中活动了手指，我很快夹着琴谱，向肖姐家走去，肖姐是我的钢琴老师，刚毕业，年轻，甚至不让我以老师相称。

那是看似寻常的房屋，典雅的古宅，琴房设在二楼，需攀一段青苔铺就的石梯，时值秋日，梯旁两棵合抱之树皆为石梯落叶，片片了了分明，踩着，感受着落叶脆裂的趣味。便是这样一片看似寻常的自然古朴之景，转过弯，如往日般听见钢琴的清越之音。那些流美的乐声奇迹般融入中国古景中，如此和谐，晶晶莹莹踏过满径的落叶。

课后，肖姐自身后取出一张纸，是关于钢琴竞赛的。先前有些省市的经验，无太多收获，何谈这次国家级的比赛了，刚想拒绝，肖姐提议我想几天。甫下楼梯，习惯地转向后园，那儿微隆的小山坡，盛放着绚烂夺目的菊花。肖姐的爷爷闲时侍弄些花草，年轻时是中学讲师，他鬓发似雪，我未见过比这更睿智的白。

此时他正在修剪着在风中吵闹的菊花，见了我，询问比赛一事，似是看出了我的犹豫，他邀我走进花房。“学过老子吗？”我点头，却又摇了摇。“老子说过，治大国如烹小鲜。”他的声音亦如琴声般，“治理国家如此，钢琴亦如此，再难的曲子，掌握好技巧，把握住分寸。看似寻常的烹鱼，一步步拿捏到位，你需要相信自己的能力。”

我最终接受了比赛的挑战，挑选了《巴赫十二平均律》及贝多芬《月光奏鸣曲》，长达半月的艰苦练习，最终练成了。我每日都仿佛倾听着月光，如玻璃溶液般流来，星空低垂，星星点点般飘洒，叮咚在夜幕。

再次还课时，肖姐赞扬了我的进步。课后与爷爷漫步于花间，爷爷继续向我授道：“老子的观点中有这样一句话，‘大器晚成，大音希声’，‘听之不闻为希’，陶渊明曾有一把无弦琴，每日独坐琴前，拨弄只有他自己感悟的音乐。”见我疑惑的神情，他解释：“弹琴需要使用自己的心灵，让满耳充满想象，自己是一名写着抽象语言的梦幻诗人，用情感弹琴，让世界美好的一切直抵情感矿层。”

坐在琴键前，我倾注了自己的思想，那明媚多情的琴音，那最宏阔最婉妙的乐声仿佛来自渺远之处，颤动的不是琴弦，而是心灵。

决赛很快便要来临，爷爷问我“紧张吗？”我答：“我考前总是有压力。”“赠你一个老子的方法：‘抟气致柔’，你需要将自身的气质变得温柔，让这种温柔通过琴声慢慢流出，‘飘雨不终日，骤雨不终日’，你将自己生命的故事慢慢向评委倾诉，那琴声便可有了翻山越岭的力量，渐渐深入人心。”

迈上舞台，耀眼灯光下，浩大的钢琴折射着炫目的色泽，那对比反差强烈的黑白色诱惑引导着我的手指在键上跳跃，建筑着音乐的辉煌，像是在消融着心灵，让生命意识流出。深深浅浅，跌宕回旋，以琴为利，用作抒情，情感飞翔于琴外，如甘露遍洒。

抬头，看见了爷爷坐在台下，抑制住惊喜，用琴声诉说着我对这位智慧老人的感激，他让我将看似寻常的钢琴与看似寻常的老子之道结合在一起，此刻的我将柔软缠绵的情自指间传出，跨越了时空，与老子谈心，那是古与今，中与西德交流。或许是得到了老子的祈福，我最终得了全国金奖。

司马谈评价老子：“圣人不朽，时变是守。”老子的思想随物赋形，它与看似寻常的钢琴尚能产生共鸣，演绎出奇迹，让寻常之事有了寻常的意义，钢琴如此，更何况我们身处灯红酒绿，那颗看似寻常的浮躁的心呢？